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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 Was Filled With Stories

反反复复升温和降温的日子里,有时候要拿出衣柜里的外套。去年快要降温之前,妈妈和妹妹把我的衣服洗好以后寄了过来,现在外套上还有家里用的柔软剂的味道。


有一次和CC见面,我们在学校饭堂露天的餐桌一起吃饭,她讲起她的爸爸妈妈当年去了姐姐的毕业典礼,由于他们俩的感情实在是差得太稳定,所以在那段时间也爆发了一些大家习以为常的争吵,她不会讲英文的爸爸甚至还离英国的酒店出走,于是大家不得不出门找他。我们赞叹她的父母实在是太会抢占姐姐毕业典礼的主角地位了,这样不管是姐姐还是她,一想起毕业这件事都会记得这一次争吵。接着她说,有一天她的妈妈在伦敦夜晚的街头漫步时,第一次意识到其实姐姐一个人并没有过得很好,妈妈在想,当姐姐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夜晚下车以后走回家的路上,她会不会感到害怕或者难过。

有一天晚上我看着地上的头发稍微发了一会儿呆,接着我开始打扫,扫出了一些沉重的灰尘,我回想起早上我才刚刚打扫过卫生,怎么会这么快有灰尘呢,于是沿着墙壁往上看,开始倒吸一口冷气。由于我忘记关阳台门了,围着房间的灯密密麻麻堆满了小虫子,非常小,它们也不发出任何声音,长得很像蚊子,却对我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在射灯旁边聚集,不一会儿就会掉到地上,由于太小了,看起来就像灰尘一样,真厉害,虽然有蚊子的外表,但是有飞蛾的灵魂。接着我看到四面墙上都是这些小虫子,虽然不是很害怕,但情况多少有点复杂。我在内心勉励自己,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退缩!于是我悄悄开了阳台灯,关上房间的灯,甚至打开另一扇阳台门,在心里求求它们自己离开(内心是成年人双手合十祈祷的表情)。接着我抱着电脑溜到二楼的客厅,冷静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再回来,发现这些虫子根本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最后只好拿着杀虫剂站在凳子上一个角落接着一个角落地处理这些小虫子,两小时内洗了两次澡和两次头,最后面对满地虫子的尸体觉得还蛮好笑的。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生活是什么感受,我的环境并不陌生,甚至离家里比以前在广州的时候还要更近,只是回不去。准备去洗被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在日本的ch,想起她之前独自看房和搬家的那段时间,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就算只是短暂的一刻涌起稍微有点无助的心情,我都会感到难过。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睡前打开新闻,他们说雨季即将开始。

最近(其实就是这两天)在努力尝试不借助褪黑素的帮助下自然入睡,恐怕我已经对它们产生了一些依赖。虽然五月才论文答辩,但是上周把论文的初稿写完了,为了把剩下的时间拿来尽可能地把论文改到自己觉得最好的版本。R和我说,我们可以投给这个领域最好的期刊,(就算可能会被拒也可以试试)一开始受宠若惊,后面想想也是我应得的哈(得意忘形)。我和舍友说,一旦学习起来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了我自己(再次得意忘形),有一天写得比较顺畅,也不怎么看时间,反复斟酌地写完了一小部分以后,转头看窗外看到一丝丝亮光,我意识到快要日出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于是吃完早餐接着刷完牙睡了一觉起来继续写。


上周也把和R一起写的第二篇文章的第一部分写完了。回想这个学年感受最深刻的事情,应该是词汇的选择,我们是否能够总是非常警觉地选择一个最贴切的词汇去表述我们所要表述的内容?有一次上课,在讲到少数人群的时候,有位同学说我们要学会去tolerate(忍受)这种不同,这时候R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忍受”暗含着的居高临下和多数人群对少数人群的傲慢,其实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表达的含义,相信我们所要表达的是embrace(拥抱),我们拥抱这张不同,我们可以察觉到它,并且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去忍受的事情。后来在讲到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的儿童时,她说我们也许可以避免称呼他们为ASD children,就好像ASD是他们唯一的标签。相反,我们可以说Children with ASD,这个with后面除了ASD,我们还可以添加一系列的标签,这个小孩虽然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但这绝对不是我们唯一可以用来定义ta的标签。

这个意识贯穿我的整个学年,但是甚至现在也经常会含糊地使用一些不够准确地词汇,不管是在写作上,还是生活中。有非常多的文献强调用精准和具体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情绪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还是书面上的。不仅仅体现于人们对待自己的情绪,在体现在人和人的对谈之中。十二月参加的研讨会听到一个教授(第二学期也变成了我的一门课的教授)讲解家长为什么需要引导小朋友用正确和尽可能多的情绪词汇去表达自己,除此之外他讲起一个例子,有一个幼儿园在门口挂了一块小黑板让每个小朋友早上,中午和下午都描述一次自己的心情,这样他们可以明白,原来一天之中我的心情可能会有很多变化,早上可能被爸爸妈妈叫起床感觉到好莽,中午也会因为和其他小朋友呆在一块儿变得很兴奋,他们把研究里的理念转化为这种非常小的细节,在小朋友的心中植入一个想法,负面的情绪其实可能是暂时的,一时的悲伤和抑郁并非永远。那时候还在最密集地进行心理治疗,听到那儿突然非常感动。后来在看R的另一篇文章研究expressive writing,当我们尽可能详细地还原和写下创伤,我们的抑郁症状会有显著的降低。


最近因为太忙于学习说话变得很少,为了不让自己的口语水平退化,阴差阳错开始听起了她的播客,之前社运时关注很多关于她的新闻,以为是严肃的公众人物,听了很多期播客以后明白了其实本质就是一名搞笑女。当然也学习到了很多词汇,例如松毛松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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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和治疗师对话的时候,我说我现在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抵抗写下来一些什么,虽然这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之一,那一段时间不断在思维鬼打墙,一边想着写作就是在说谎,一边很认真地想我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去记录和对话。我始终没有办法忠于自己的感受,也许我真的曾经内化了一些对我永无止境的表达的指责(很有可能是我曲解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勇气求证)。直到我开始由外而内的怀疑,这种怀疑在当时一旦涌起就想流眼泪。那段时间一旦开始想写一些什么,就陷入一种复杂的愤怒和悲伤的情绪之中,愤怒是因为抗拒和指责自己对于这种记录的解读,同时也感到很悲伤,因为我想我真的很喜欢写作,也真的很喜欢表达(确实,我就是很轻易就松毛松翼,叽叽喳喳的类型),甚至因为太喜欢,一直把这种习惯和方式认同为“我”本身,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很难想象一个不记录和表达的自己,似乎只有通过这样才能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来。在这样的复杂情绪中也当然还是有坚持在记录,也有完全写不了,甚至开不了口的情况,在很短暂的一小段时间里常常在开口和闭嘴之间经历一些挣扎,最后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严重的时候是这样的。回忆起这半年仍然是有点想深深呼吸,但是现在已经不会再感到抗拒,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当然也是因为现在对于写作有了新的理解,甚至还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每天写写日记也挺好的,即使不是expressiive writing,仅仅是regular writing也好。又再次可以轻易松毛松翼。突然之间我的人生信条就变成了:You don’t care? I don’t care either.


Hush有一首曲子歌词是“快乐当然有一点,不过寂寞更强烈”。经过努力,现在我的状况反过来了,就是“寂寞当然有一点,不过快乐更强烈。难过时候不流泪,流泪也不算伤悲”。


虽然我总是说只要我还没有睡觉,今天就不会变成明天,但是写日记标题的时候,还是对日期保持了一定的尊重。凌晨一点钟在耳机之外听到了下雨的声音,从上一周我就开始为接下来长达十天的雨期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不出门的话,下雨或者没有下雨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接下来逐渐开始缓解疫情封闭的状态,也许我该调整一下我的作息,像以前一样维持往返学校和宿舍的日程。我想起听播客的时候,在欧洲工作的女生说就像在欧洲西部和北部呆久了的人一样会开始希望生活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地方,于是她把工作换到了南欧,其实我快要二十六岁了,却还是没有看过下雪。


除了警惕自己总是下意识选择做自己擅长的事情的同时,我在想我也许是时候开始说服自己尝试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机会。也许我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好一段时间,上一次和治疗师聊天的时候,除了讲到我们关于关注当下和对未来感到焦虑之间的矛盾,她提到即使未来真的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测的事,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我说是的,其实一点都不可怕,因为我可以选择其他的机会,她说,离开是其中一种选择,但也许你已经具备了面对和解决它们的能力。我想起当我们在上课的时候,讨论抑郁和焦虑的概念时,教授说,让我们想象一条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时间轴,中间的原点代表着当下,抑郁通常是为了过去而悲伤,而焦虑时为了未知的一切而焦虑。她说她的一位南美洲的朋友的奶奶说,“焦虑是偿还我们不曾欠下的债”。提到南美洲我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寻梦环游记》,于是我的面前浮现出Coco坐在摇椅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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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朋友突然发了一首曲子给我,说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总会想起我和芬芬的样子,或者是说我和芬芬待在一块的时候给人营造了这首曲子的氛围。接着这位朋友看了一下聊天记录,发现我们上一次聊天是在四年之前,说起四年之前,我的第一反应是2016,结果我发现四年前意味着2018年,那其实也并不是很久以前。在多事之春,每当有开心的时刻都甚至会感到不合时宜。下午出门去士多店的路上转头看到山间飘满了雾,白天写累了的时候,躺了一小会儿,怕自己睡着了耳机里放着歌,随机到了水星记,我回忆起在广州上班的午休散步到小区里坐在操场抬头看着斑驳的树叶,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中午是在2020年,还是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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